将军出征回来,带了一个怀孕的女子,我告诉他,这将军府有我没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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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出征回来后,他还带了一个怀孕的女子。

我告诉他,这将军府有她没我,有我没她。顾子衿愧疚地应了声,当晚休我出府。

我抱着手里的小包裹站在将军府门外。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,捏了捏手中的休书,酝酿好情绪。连夜进了宫,去找我的好皇兄倾诉。

一路走,一路哭。

将军出征回来,带了一个怀孕的女子,我告诉他,这将军府有我没她

1.

马车进宫后,长公主被休这一消息已经传遍上京。

我不知道这晚其他人都是怎样度过的,反正我在皇兄的白眼下,抱着皇嫂睡得喷香。

第二天一早,连吃了三个包子,四个蒸饺,甚至喝了一碗滋补的鸽子汤。

胃口大开的缘由无他,只因我不爱顾子衿。

皇兄未登基时,我便是上京最受宠的大公主。老皇帝也就是我爹,后宫佳丽三千,美女无数。

老皇帝见天的临幸,足足生了十八个皇子后,才有了我。

物以稀为贵,我的地位比普通皇子都尊贵得多。别说皇宫,就连整个奉国里的玩意儿,只有我想不到,没有我得不到。

我的性格嚣张跋扈,一手鞭子舞得虎虎生风,上打参我所作所为于理不合的奸臣,下打苛待我阿娘与皇兄见风使舵的狗奴才。

老皇帝从不训斥,他会用那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,像是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。

他说:「阿宜,你开心吗?」

我开心,我当然开心。

毕竟我可是这奉国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的华宜长公主,荣耀无边。有什么值得我去在意或者不开心呢?

我带着从前宫中的侍女竹息走在御花园内,这里的景和我未嫁时一样。

皇宫内的人,都惯常懂得拎着脑袋做事,连花都打理得符合规矩。

迎面走来了个英俊伟岸的男子,定睛一看,是我那不嫌羞臊的前夫君。坚毅的脸被塞北的风吹得像是开在边疆的老菊花。

顾子衿怀里搂着个微微垂泪的女子,嫩绿的衣衫、微凸的小腹、皎洁的脸庞。眼眸明亮像星辰,正往外掉着晶莹的泪珠。

不怪顾子衿休我,如果我怀里也有着这样一个美人,我也愿意当晚就把顾子衿休回家。

那女子看见我后,一个瑟缩,整张脸都埋入了顾子衿怀里。

幸亏顾子衿身上没有什么不雅的味道,否则,就这样死捂,说不定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熏掉。

顾子衿手里揽着那女子,艰难地给我行了个礼,唤了一声公主。

竹息面无表情地回:「顾将军,您与公主已经和离,这礼数是不是错了?」

还未等顾子衿说话,竹息又道:「再者,您怀中这外室身子怎的如此娇贵,见到公主竟都不跪?」

他怀里女子哭得更凶,呜咽声让站在八米开外的我都能听到。

我眼瞧着顾子衿身子一僵,似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连忙将皇嫂新给我绣的帕子捂在脸上,嘴里痛心疾首地说着,不曾受过如此屈辱,带着身后一群人离开了。

转角处,我拿下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,看着隐没在花丛中的两人,如释重负地笑了笑,筹谋多年,鱼终于咬钩了。

2.

我自幼备受荣宠,吃喝用度皆比照前朝太子例。

后宫中,看似谁都盛不过我,可实际上,老皇帝只给我珠宝,并不替我击退恶龙。

宫女、太监们看不到我的水深火热,他们会在四处无人时偷偷讨论,老皇帝是不是想违反祖宗律法,立我做太子。

中宫并无皇后,谁都是妾,谁都是庶子。

大家本可公平竞争,可是却突然出现了我这一变故。

这群本来各不相谋的妃嫔开始有了统一的目标,柔弱的阿娘与要强的皇兄成了明晃晃试探君心的靶子。

眼见着皇兄身上的瘀青越来越多,阿娘的风寒越来越重。我试探着拿起了曾经满月宴时,老皇帝赐给我的鞭子。

第一次抽的是强迫阿娘喝劳什子苦药的桂嬷嬷,她屁滚尿流地回去给自家主子复命。

我在阿娘寝宫中等到了已经久不进后宫的老皇帝,他身后跟着的大太监唱曲一般的念了诸多赏赐,称是给我压惊。

我并不害怕,害怕的不定是深宫中哪位娇美的娘娘。

老皇帝称得上是喜形于色般上前一步,将一尾华丽的鞭子放到我手中,口里说着:「阿宜,试一试这。」

我看到皇兄紧握的双拳,阿娘死灰一般的双眼。右手使力,鞭子在空中卷起凌厉的弧度,抽破了老皇帝一小片明黄色的衣角。

屋内众人皆跪倒不敢再看,老皇帝却只是拍手叫好。

我听着自己的心跳,缓慢而无波动。

我是嚣张跋扈的华宜公主。

皇兄留我在宫中小住,尽管我的长公主府在他登基第一年就已赐下。可我几乎没在那边待过。

我平常只会待在无甚人气的将军府,一年与镇守边关的顾子衿见两次面。

尚了公主,还能领兵的将军从古至今,只有他顾子衿一人。原因无他,只因他爹顾成威手里,握有六十万大军的兵符。

而我,不过是赏花宴结束后,连脸面都不要,一心只求下嫁给他的娇蛮公主。

日子总归是这么一天天过的。

我在莲池边听着竹息给我汇报将军府的一举一动。那女子名叫黄鹂儿,是边关一户牧民的女儿。

家里人因塞北匈奴来犯,全部命丧黄泉,只余她一人,被奉命击退匈奴的顾子衿发现。

后来二人日久生情,在边关做了夫妻。

我看着自己养尊处优的双手,嘴角勾起嘲讽的笑。

塞北常年不断的风沙,牧民也能养出这般明珠?骗骗老百姓罢了。

竹息继续回禀:「公主,奴婢还听说,这黄鹂儿在上京很吃得开。那些小姐夫人,都十分喜爱她。」

我抬头看了看方方正正的天空,今天是个好天气,希望明天也是个好天气。

「前两日太傅夫人不是请本宫去看戏?本宫就去看看这一出戏。」

3.

太傅夫人是一位聪慧的长辈,颇得人敬重。幼时是我阿娘的手帕交,所以极为照拂我。

她这次不仅邀请了世家夫人小姐,还邀请了近日活跃在上京诸人口中的黄鹂儿与我。

我知道,她是在为我打算,近日城中关于我的言论越来越难听了。

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,我是无所谓,毕竟我自幼就特殊。

黄鹂儿也十分淡定,身着浅黄长裙,绾着妇人头,更显楚楚动人。

她就像不将我与顾子衿的那桩婚姻放在心上般,言笑晏晏地向我行礼,规矩间挑不出一丝错处。

事情越发地有趣。

我挥手叫起,看她轻扶腰间,缓缓起身后,饶有兴致地发问:

「本宫虽无怀胎之苦,但亦知晓女子怀孕之事。看你这作态,腹中胎儿可是有三个月了?」

黄鹂儿声音轻柔,不卑不亢地回答:「正是。」

我状若无意地看向周围女客们。有不少人已停下攀谈,假意品茗。实则正在关注这边发生的事。

我冷笑着:「好啊,小将军真是给本宫送了份大礼。你乃为良家女子,这样不知廉耻,无名无分就与男子苟合之事也做得出?」

黄鹂儿眼里含泪,几缕青丝从颊边垂落,端的是可怜之姿。

「我与将军情投意合,将军救我于危难之间,别说以身相许,就连我这条命,都可以献给将军!」

周围有的人脸上已隐隐流露动容。

我缓缓点头道:「所以是顾子衿明知自己家中已有妻子,却还拈花惹草,偷养外室。甚至珠胎暗结,休去发妻?」

黄鹂儿猛地瞪大眼睛,像是没想过我会从顾子衿身上下手,眉间有些慌乱,她连忙道:「不!不是的!」

我早知黄鹂儿已以将军夫人自居,活跃在世家大臣夫人们的圈子里。

身份低微,身世坎坷但却勇于奉献自己,与将军在艰苦边关相爱的故事赚足了未出阁姑娘们的眼泪,也令不少夫人们唏嘘。

黄鹂儿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众人眼中知恩图报、善良恭顺的好姑娘,可顾子衿所作所为称得上是拯救美人、正气凛然的英雄吗?

我轻摇团扇,缓缓地说:「本宫下嫁时,曾说过,愿意遵从理解将军府一切规矩。这五年来,本宫收敛性子,常住将军府,每日诵念佛经,只愿顾子衿平安。自认没有半点对不住顾小将军的地方。你现在口口声声说你们二人相爱,可于情于理,他顾子衿凭什么就能这样对我?」

黄鹂儿来之前认定了我会抨击她,刁难她。所以早就做足了准备,可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她,而是,顾将军府。

一直未出声的太傅夫人用扇柄轻敲了下椅子扶手,不屑地嗤了一声,道:「世道真是变了,宠妾灭妻在本朝都是重罪,顾小将军养个外室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,真是骇人听闻。」

我站起身,目光在哑口无言的黄鹂儿身上打量了一下,笑着说:「幸得夫人您没有女儿,不必操这一份心。顾小将军这事做得可是光明正大,若是令天下男子效仿,咱们女儿家这一辈子啊,可是都毁了。」

说完后,我向太傅夫人请辞,仪态万千地离开了这座戏园子,不再看身后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。

凄美的爱情故事纵然会令人感动,可如果这故事走入现实,受害者变为自己或是身边的亲人,那人们将会怎样对待始作俑者呢?

黄鹂儿与顾将军府算计颇多,独独失策了一件事,那就是我其实根本不爱顾子衿。所以我不在乎黄鹂儿的挑衅与小伎俩,更不会因为吃醋,失仪去针对她、侮辱她。我想做的、要做的,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毁了顾子衿,颠覆顾将军府。

4.

我想起我十四岁那年,老皇帝身体状况开始下滑。

他瞒着一干大臣,偷偷尝试了补药。

可他却不知道,这高深莫测的老道乃是顾成威费尽心力,安排到他身边的。

顾老将军戎马一生,四十来岁时忽然有了理想抱负,觉得自己该当皇帝。

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,而且,在位的那老头还有十八个儿子,谁都比他顾成威名正言顺,当皇帝的道路道阻且长。

顾老将军想了想办法。于是,年纪尚小的皇子早夭了三个,感染时疫死了俩,赈灾被洪水冲走一个。

老皇帝也不是吃素的,事出反常必有妖,儿子死了这么多,怎能不让生性多疑的帝王警觉?

顾老将军宫内人马折损得差不多,生怕继续动手暴露自己,只能再次发动自己聪明的老脑袋瓜。

于是,天顺二十六年,大皇子逼宫,皇宫内外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。

事出突然,当老皇帝反应过来时,大皇子已经杀了自己出宫建府的六个兄弟,直闯进皇城内了。

可惜,最终大皇子因手段稚嫩,被老皇帝所俘。因害怕承担责任,自刎身亡。

顾成威怕自己计划败露,守在边关,两年不敢回京。

经此一事后,老皇帝赶走了那一肚子坏水的老道,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。

只不过他更老了,处理政事时,脊背都弯了两度。

没几日,他私下召见我,让我嫁给顾子衿。

我不愿意。

他让我跪在建章宫外想想我皇兄与缠绵病榻的阿娘。

想了一天后,我愿意了。

但我有一个要求,我要我皇兄当皇帝。

老皇帝背对着我,我看不清他的神色,只能听见他叹着气说:

「那逆子逼宫时,你可想过为何你皇兄也在外居住,反倒平安无事?」

我仔细回想,皇兄说他那日去了城郊办事,因与一挑担货郎产生纠纷,而未在城门落钥前赶回,只能在外居住。

我与阿娘吃斋数日,只觉神佛相护,现在细想,却觉奇怪异常。

老皇帝继续说:「朕保了他。朕早就拟好遗诏,置办妥帖,皇位传的是朕的十四子,裴思齐。」

是我皇兄。

老皇帝真的没几年好活了,阿娘死在了他前面,这个女人温柔一生,死后获得了无尽的殊荣。

我的心闷闷的,里面像是有只三爪利刃,将我的心一下一下剥开。

又像是初夏雷雨,闪电炸开在我身体里,疼痛流转到四肢百骸。

阿娘早就撑不住了,老皇帝却还得撑,他需要我和皇兄尽快长大,替他守一守这遭人窥伺的江山。

我及笄,我成婚。

皇兄慢慢接管了一切,与我一起布下一场大局。

5.

昨晚睡得晚了一些,清早难得赖了会儿床。我唤来竹息替我梳妆,感叹真是难得的好日子。

用早膳时,殿外来了个不速之客。

因为这几日过得舒心,所以我心情尚好的让侍女将顾子衿请了进来。

他怒气冲冲,进屋就直接质问道:「昨日是你下了鹂儿的脸面?亏我之前还对你怀有愧疚之情!你如此善妒,休了也好!」

我优雅地喝了口茶,想起了皇兄接到的密报。

顾成威已经率领亲信大军,秘密返还,不日将抵达上京。

顾成威也是好算计,一方面让儿子在前方牵扯住众人心神,另一方面与塞北匈奴达成协议,由一直跟随自己的夏副统领与其直面对战,自己率领亲兵假意绕后。实则直接回京。

塞北与上京相距甚远,顾成威自以为计划百密无疏,只等入了皇城,黄袍加身。

可能是以为自家大业将成,顾子衿说话时已隐隐流露出不屑的姿态。

我用帕子擦了擦濡湿的唇角道:「将军有何底气与资格这般与本宫说话。」

顾子衿皱紧眉头道:「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如此对待鹂儿的,但鹂儿在塞北伴我良久,还有了我的孩子,我不能辜负于她。若是你实在对我旧情难忘,日后等鹂儿生产完毕,我与你再做打算。」

我险些笑出声来,顾子衿实是太过自负,他怎么会觉得全天下的姑娘都要围着他转呢?

我不愿与他多说,只意有所指道:「将军真是幽默,让本宫大开眼界,从古至今,有哪个驸马敢如此对待公主?莫不是,顾小将军有何依仗?」

顾子衿愣住,连忙开口说:「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,当年你死缠烂打嫁给我,就该早想到有这一天!」

我拿起一旁扣着的团扇,看着上面描摹的山水花样,不再讲话。

一旁的掌事嬷嬷阴着脸说了一句:

「顾小将军,慎言。您虽是武将出身,可也不能如此没有规矩,真是让人怀疑将军府的教养。」

顾子衿恍惚想起来所处的位置,他愤恨咽下想要出口的话,高声说道:「你日后莫要后悔。」甩袖离开。

竹息从屏风后出来,低声问:「公主,今时不同往日,这逆贼怎敢如此与您讲话。」

我好笑地看着茶盏,愉悦道:「自是因为在塞北,天高皇帝远,将自己当成了主子。现在眼看着即将成事,按捺不住了而已。」

竹息依旧不平道:「要不要奴婢找人教训一下他?」

我摆摆手道:「先不要对他轻举妄动,以免节外生枝,且让他狂妄几日,用不了多久,这一切都会结束了。」

6.

城楼有风,吹的我衣衫微鼓。

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。

我没回头,勾唇笑道:「你回来了。」

没人应答,只有侧脸阳光被人挡住一半。

身旁的人黑了瘦了,身姿挺拔,傲然如松柏。

我俩都知道,现在不是叙旧的最好时机,所以默契地没再说话。

不过一刻钟,竹息身着常服快步走了过来。

身旁的人微点了下头,从另一边走下城楼。

日光正好,刺得人眼睛微痛。竹息在我身旁轻声说:「公主,已全部安排好了。」

我眯着眼睛。

「那便回吧。」

棋盘上的棋密密麻麻,已经到了能够决出胜负的时候。

先是朝堂上开始了异动,皇兄手法老练,处理这些蹦跶的大臣,早就得心应手。

再是百姓中出现了流言:

长公主自幼被先皇偏宠,性格嚣张狂妄,目中无人。幼时无端责难宫人,手段狠辣。今虽不闻其事,可性格仍未改变,恶行仍未停止。当今圣上为长公主亲兄,宽厚待其,不忍苛责。是以长公主徒生不轨之心,妄将圣上取而代之。

我与皇兄皇嫂端坐在桌前,边吃点心,边听外界传言,气氛安静且和谐。

回到宫里,我更像是回到了家。

皇兄话不多,但真真切切是一个好兄长。他总觉亏欠我良多,也确实如外界所说,大概我做什么,他都不忍心责备。

皇嫂性子温柔,在她身上,我常能感觉到阿娘的温暖。

所以,我并不会因为被人泼了脏水而感到委屈。

天下百姓皆是皇兄的子民。

皇兄宽厚仁慈,不忍百姓受战争之苦。兜了这么大圈子,演了一轮又一轮的戏,不过是因为希望将波及到的百姓和损失,压缩到最小。

如果逼急了顾成威,让他真是不顾后果的拥兵自重,那双方交战造成百姓流离失所,是我和皇兄都不愿意看到的。

7.

刚下了一场雷雨,闷热的天也变得凉爽起来。

我静心在房内写着大字,耳边似有兵戈之声。

竹息一直守在我身旁,神色严峻。

她是个好姑娘,伺候了我很多年,似乎想将做女官当成一辈子的事业。但此间事了,我还是要问问她,是否愿意出宫,去过自由的生活。

见我看向她,竹息矮身福了礼,担忧道:「公主,殿外似乎有动静。」

我放下手中的笔,理平衣袖的褶皱,平静地道:「无事,咱们出去看看。」

大门口的侍卫比平常多了几倍,腰间配刀,个个高大健壮,端的一股肃杀之气。见我要迈步出门,忙用未出鞘的刀阻拦。

「长公主且慢。」

我自知是皇兄怕我受伤,特命他们在此护我。也许,稍有不慎,他们也是皇兄留给我的后路。

我与皇嫂是皇兄的软肋,皇兄与皇嫂也同样是我的。他们怕,我也怕。如果现在不与他们并肩面对,出了事抑或是没出事,我都不会原谅自己。

侍卫见我不退反进,面色焦急。我不想为难他们,开口道:「国家危难在即,本宫虽为女子,可也不愿居于后院等候前面消息。况且皇兄做了万全准备,此次战争定能大获全胜。」

为首的侍卫脸上满是纠结。

「长公主,皇上吩咐属下护您周全,莫让属下为难。」

我朗声道:「城若不破,贼人在城外,本宫在城内,绝对不会受伤。城若破了,本宫即使身处安全之地,也绝不逃跑,苟且偷生存活。你们可愿随我前去面对贼众?」

侍卫全都跪倒在地。

「愿听长公主吩咐!」

8.

还未到城墙处,就已听到战鼓声。

皇兄远远看到我,脸色变了又变,到底不忍责骂。皇嫂与他站在一起,身穿朝服,脸上也是不赞同。

我心虚地将目光看向别处,没敢多说。

皇城外,顾成威骑在战马上,没有连日赶路的风尘仆仆,举手投足间尽是势在必得的张狂。

他看见我,手一挥,战鼓声戛然而止。

想要正大光明谋权,又不想失军心,失民心,顾成威一定会有一个滴水不漏的借口。

我看着他不加掩饰的目光,心里清楚,我就是这老贼的借口。

皇兄在旁沉着冷静地开口:「威远大将军无诏私自回京,可是有事要禀?」

顾成威勒令马儿向前走了两步,道:「正是,还望圣上开城门,与我私下探讨一番。」

皇兄冷笑一声,道:「不知何事如此着急,竟让将军抛下朕的边关,带领将士闯入上京。你可知,将军无诏私自回京,乃是谋逆之罪!」

顾成威淡定地点头道:「臣自然知道,只是此事关系重大,臣虽肩负镇守边关之责,但更在乎的,还是圣体康健!」

皇兄神色不变道:「托将军的福,朕好得很。」

顾成威忽然高声道:「可臣却在边关,日夜不寐。臣知长公主与陛下一母同胞,不管长公主做了什么,陛下都愿意宽恕几分,可长公主此人心狠手辣,阴私牵扯众多,分明对皇位有不轨之心!」

不少人都变了脸色。

顾成威继续道:「今日臣回是为江山社稷着想。如长公主不除,臣誓以死清君侧!」

9.

我顶着众人的目光,好笑地开口道:「将军不如详细说说,本宫对你有何不轨之心?」


顾成威不屑地哼了一声,道:「你与我儿成亲后入将军府,平日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。表面像是改掉旧日恶习,实际上却暗中掌控将军府,偷盗我边疆布防图,妄图通敌卖国,好以此助你谋得皇位!」

我不怒反笑道:「将军好手段,空口白牙就想诬蔑本宫?本宫倒觉得是你起了悖逆之心,纵容亲儿休弃公主,迎娶他人,不敬皇室,不辨尊卑!」

顾成威咬牙咽下怒火,转而对皇兄道:「皇上!臣得知公主所作所为,不得已令犬子携一民女做戏给长公主看。当日休弃,一是为麻痹长公主,降低其防范心,假装是犬子变心,而不是发现长公主造反端倪,二是为防止长公主销毁证据,怕她从中逃脱啊!」

皇兄神色莫名地问:「哦?是吗?当日顾子衿休了华宜,朕看在顾将军劳苦功高的分上,当时并未追究。现下顾将军若是拿不出证据来,可别怪朕和顾将军好好算算账了。」

我看着顾成威势在必得的表情,也有点期待起来事情的发展。

将军府自我走后,全由他掌控。里面即使没有东西,也会被顾成威搜出来东西。

我看着顾成威下令,让后方的顾子衿将证据带上来,不着痕迹地在身后比了个手势。

少顷,顾成威队伍后方,一匹马儿疾驰而过,扬起一片黄沙,迷了众人的眼。

行至城墙处,马儿缓缓停下。马背上坐着一妙龄女子,头发一丝不苟全部梳起,娇美的脸上平添了丝英气。

黄鹂儿手中握着几封书信,扬声道:「民女要揭发!顾成威联络匈奴,卖国谋利,意图造反,证据在此!」

10.

顾成威听到黄鹂儿这话,一下子反应过来。

他脸色变得凶狠。

「你们早就知道我要回京?从一开始就部署好了?」

皇兄挥了挥手道:「将军既有筹谋,朕也不便多说。」

话毕,城门倏然打开。

训练有素的御林军手持兵刃,冲出城门,将顾成威与他的军队包围起来。

为首的统领高声喊道:「顾成威领兵造反,按律当诛。念在你们被其蒙蔽,现下丢弃武器,退至一旁,饶你们无罪!」

顾成威身后队伍涌动,随即不少人动作迅速抛下盔甲,四散逃开。

顾成威骂了一声:「狗皇帝,你早算计好老子了,是吗?」

皇兄嘴角微勾道:「将军早有打算,朕不得不防。」

顾成威看着逃散的那群人,怒不可遏。

他举起手中长刀,怒喊道:「兄弟们!狗皇帝早已疑心咱们,今日咱们如能闯出这片天,明日就能翻身成为人上人!」

说完,就率军与御林军厮杀起来。

尽管顾成威此时军心不稳,可他们依旧是战场上走出来的军队,与早已做好准备的御林军杀的难分伯仲。

交战后方忽然传来响动,顾成威转眼一看,连忙喊撤。

撤也为时已晚,无处可逃。

一支队伍势如破竹般冲进交战区,为首的冷硬青年枪花一翻,就是几个人头落地。

顾成威那边越来越抵挡不住。

直到顾成威被那名冷硬小将活捉,叛军宣告投降。

我看着跪倒在地,头盔滚落的顾成威,眼角湿润。

这是我与皇兄在能力内能办到的最好的结局。

11.

地牢内,顾成威看着站在皇兄旁边的谢玘川,嘲讽道:「皇上真是好谋划,太傅之子隐姓埋名这么些年,从无名小卒做到我手下的中郎将,想必没少吃苦吧。」

谢玘川眉眼肃然,不辨喜怒。

边关严寒,似乎把他磨成了冷硬的性子。

我觉得这里越发没趣,向皇兄请示后,刚要出去,没想到顾子衿竟然叫住了我。

他问:「你嫁我只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?」

我粲然一笑,反问道:「你休我,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?」

说完不等他回答,直接迈步离开。

竹息守在外面,见我出来,跟在我后面慢慢往后殿走去,轻声说着街上见闻,不外乎就是长公主是个可怜人,被利用还被泼脏水。

我不置可否。

没走两步,身后响起脚步声,竹息适时退让几步,给我们留出说话的空间。

谢玘川比他刚去那边时高了很多,肩膀也更加宽阔。

他忽地开口:「这些年,你过得好吗?」

「我过得很好,你呢?」

「我亦是。」

事情终于结束,顾成威一行人已经被处决。

皇兄问我有什么想要的。

看着窗外的花儿,我忽然想去外面走走。听人说江南美景如画,四季如春。若真能亲自看看,定是极好的。

皇兄明里暗里试探着劝说,我自己一人出门不安全。

我耍赖仗着兄嫂宠爱,磨了两日。

最终带足了侍卫,乘着马车,在初秋的微雨里,去了江南。

皇宫内,裴思齐看着下首脸冒黑气的谢玘川,无奈道:「朕可是替你强留了安宁多日,是你回得慢了。」

谢玘川没好气地回道:「我去边关安排事宜,你就是这样替我看人的?」

裴思齐找出了封信。

「安宁说昨日刚到江南,此处气候极好,要多住一段时日。」

还未等他说完,面前的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
裴思齐将信珍重地收好,看着窗外的天气,今年的秋天,似乎来得晚了一些。

城外,一挺拔身影策马扬鞭,去了江南。

【全文完】

番外一:

谢玘川视角:

我自幼体弱,从小爹娘就将我养得精细,衣食住行样样都需他们操心。

旁人都说,太傅家的病秧子活不过成年。

我也是这样觉得的。

初遇她时,是在宫宴荷塘边。

我嫌宫宴味道驳杂,出来透气。她像个小傻子一样,拎着一尾华美长鞭,想用它钓鱼。

我觉有趣,与她一同等了一会儿。

鞭子自然钓不上来鱼,我见她分外失落,就与她约定,下次见面,定带她钓上一条。

回去后,我得知。她是今上最宠最得势的华宜公主。

鱼自然不能再钓,御园里的鱼,每条都价值千金。

不过,我找了母亲,送与她一盏金鱼宫灯。

据母亲说,她欢喜得紧。

那年,她七岁,我九岁。

第二次见面时,是在通往后殿宫墙处。

一年过去,她粉嘟嘟的脸颊已瘦削,水灵灵的眼里也全是冰霜。

她依然拎着那宝贝鞭子,对面跪倒的下人身上,皆带伤。

我想起外界传闻,华宜公主刁蛮成性,嚣张暴戾。

眼前的她与记忆中傻傻钓鱼的她重合在一起。

我看见那群人脸上诡异的笑,想起家中私下讨论我还能喘息几年的下人。

他们虽然跪着,但有恃无恐。

她虽然站着,却茕茕孑立。

自那以后,我经常留意她的事情。

因母亲的关系,我进出皇宫为皇十四子伴读,与她相处也更多起来。

她从小就老成,对不熟的人没有好脸色。可对于熟悉的,又异常乖巧。

我常拿些宫内没有的小玩意儿送她,哄她开心。她每个都当成宝贝,还把最喜欢的藏在枕头下。

我慢慢长大,因为身体原因,家里为我请了武师傅强身健体。这些年练下来,身子骨好了不少。

她也从小女孩变为眉眼动人的姑娘。

我听人说,她长跪不起,求皇上让她嫁给顾子衿。

第二日,她就托裴思齐送还了我送她的簪子。

我送她的东西不少,独这一样,是我亲手雕刻,尾处细细刻了她的名字。

裴安宁。

我摩挲手心里簪子的纹路,看着已有端倪成为太子的裴思齐红了眼眶。

他平素有多要强,没人比我更清楚。

我告诉他,我要参军。

我知道,他们需要一个边疆处的眼睛。

我自幼体弱,鲜少出现在众人眼中。死了一个本就被断言活不长的人,并不会激起多少水花。

做戏三月后,我跪别父母,去征兵处当了兵。

当兵第二年,我开始崭露头角。塞北苦,没人以为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会来这里。我的身份从未遭到人怀疑。

有时夜里惊醒,我会想,值得吗?做这么多,值得吗?

听着营帐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,他们还是少年,就已背上父母殷切嘱托,上战场,守家国。

我与他们一样,只为让他们凯旋时,堂堂正正,欢欢喜喜回家。而不是为领导者一己之私,就从英雄,变为叛国者手内的兵器。

我守的,也是家,也是国。

我看着月亮,心下想,等此间事了,定要站在她面前问问。

问问她,还要不要,我的簪子。

番外二:

黄鹂儿视角:

我是匈奴公主,我是奉国人。

我的母亲为我取名为黄鹂儿,因为她说,黄鹂是爱与自由的象征。

她希望我被爱,希望我自由。

往往没有什么,才会想要什么。

除了母亲,没人爱我。我也没有自由。

母亲是奉国人,她是被匈奴抢来的。

被人侮辱后,有了我。

后因母亲容颜出色,被王看中。她成了王的女人,我成了公主,我算哪门子公主。

我厌恶匈奴,这群野蛮,无约束的人。

母亲过的水深火热,狼狈不堪。

我知道,我日后也会这样。

日子慢慢过去,我的眉眼越来越像母亲,王兄们看我的眼神像看着猎物,我避之不及。

我不想过母亲这样的生活,人活一遭,就要好好地活。

王留我有用,像庇护猫狗一样,庇护我,让我得以喘息过活。

母亲死后,我活得愈加艰辛。

我忍气吞声,等一个能让我永远离开这里的机会。

我等到了。

奉国的将军与匈奴敌对多年,到最后,变成了盟友。

多讽刺。

权力果真如此动人,教谁都欲罢不能。

我被派遣与将军之子演戏,这是两人洽谈合约中的一条,将军有了一个锦上添花的助力。匈奴有了一个打入内部的奸细。

而我,做出了第三个选择。

他们双方全是自私自利不顾百姓死活的阴险人,与他们相比,我还不如信奉国皇室。

将军儿子是个傻的,明明知道是演戏,却还是以为我爱上了他,我对他说的奉国长公主也对他至死不渝的说法,嗤之以鼻。

他是我见过最有自信的,天空飞过一只母鸟,他都会觉得这只鸟是被他吸引来的。

我按下不耐烦,与他回了上京。

大家都是聪明人,我做好自己该做的,剩下就是相信他们。

战争胜利了,事实证明,我也赌对了。

我去了远离塞北,皇城的一个小镇,这里民风质朴,很有人情味。

我购置了屋田房舍。

世事安稳,岁月静好。前半生所吃的苦,后半生,我都能给自己补回来。

番外三:

老皇帝视角:

朕自幼丧母,虽为嫡出,却连庶出都不如。

嫡子有什么用?仗着一个名头,平添诸多烦恼。

后宫,还不是看天子脸色过活?

朕拥有很多,却也一无所有。

好在,母后为朕留下了皇姐。

皇姐真是天下众女子的典范。

母后将她教养得极好。公主的礼仪、公主的智慧、公主的恣意、公主的尊贵。

皇姐是世上最完美的人。

可这样一个人,却死在了萧瑟的深秋。

死前她拉着朕的手,冷静细心地为朕讲述朝堂势力,得用之人,各地部署。

朕才发现,双十年华的皇姐瘦得可怕,鬓边似乎已有白发。

看着皇姐遗物内的大批卷宗,朕不敢想象,皇姐这般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游荡在官员内外,如何埋下众多耳目,如何对抗明枪暗箭,如何照看宫内幼弟。

皇宫是吃人不吐渣子的地方。

朕用尽心力,爬上九五至尊。朕决定,朕若有了女儿,定让她不再烦恼这些,只做一个万事不愁的公主,做一个和皇姐一样的公主。

朕盼了多年,盼来了十八个儿子,终于得了个女儿。

皇姐名讳裴满宜,朕希望她能继承皇姐荣光,遂赐封号,华宜。

她同皇姐不同,也同朕所想不同。乖乖巧巧,娇憨可爱。

朕希望她能活得张狂一点,她已有了最尊贵的地位,就应该活得不受拘束些。

她后来真长成了朕期待的那样。

朕慢慢老了,身体大不如前,皇位被有心之人盯上。

朕想杀了他,以绝后患。

可惜其树大根深,势力颇杂。

边关,朝堂皆动荡,匈奴虎视眈眈。

朕想到了华宜。

华宜兄长是个有能力的,皇位交给他朕放心。

可统率六十万大军的顾成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铲除的。

朕只能从长计议,慢慢吞并。

朕老了,时日不多,朕对不起皇姐,对不起华宜。

皇姐为了朕的皇位,操劳而死。

华宜也为朕的江山,做了牺牲。

如若再重来,朕绝不会逼迫华宜拿起那尾鞭子。

朕应抓住她的手,告诉她,女子一生本就辛苦,皇儿活得平淡幸福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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